肖雨翎是被冷醒的。
仿佛像是从深海中被人打捞而起，在意识恢复时，首先进入感知的，是冷冽空气中隐隐掺杂的药水气味。
良久之后，那个声音似乎又在耳边提醒着他：该醒来了。
——少年睁开了眼。
……
这是一间破旧棚屋。
棚屋的主体结构大约是木材，外墙则是并不牢靠的铁皮，借着苍白的光线，隐约能看出铁锈的痕迹。
身上的感受器与大脑皮层清晰无误地反馈了此时的冷觉，除了腹部还有一些温度外，面颊与四肢已经冷得发僵。
他看向前方。
地板上，几根已经变黑的冷柴旁边，躺着几名围成了圈的士兵，或者说是武装人员，他们裸露的皮肤上，长着已经开始泛青蓝色的孢子菌。
——这些人已经死了。肖雨翎心想。
……
用左手扶着额头，靠着墙勉强站稳后，少年稍稍整理出了事情的现状。
这具身体，原本的主人，是艾萨洛伦大陆政府军事情报局的一名外勤人员。
为了获取南方“教廷”财团秘密研制的新一代人工智能“奥列翁”，与政府军的特种作战部队小组一起参与了行动。
然而，小队在完成任务北上时，集体感染了冬青孢子病毒。
这之后，便是他醒来的时候了。
默默地消化完了原主的记忆，肖雨翎环顾了一下四周，果然在地上发现了各种各样的药剂，但没有一种是记忆里的冬青孢子疫苗。
现在的信息还是太少了。
想起自己也是感染者的事实，少年低下头，查看了一下手腕。
“这是……”
他微微动容，发现皮肤上的斑点正在慢慢淡去，硬化的皮肤竟也逐渐恢复了正常。
——不。不对。
少年强作精神，抬起了头。
这声音……是地上的士兵。
在极为难听的嘶吼声中……他们，或者说是它们。
在肖雨翎的目视之下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。
——这是尸变的征兆。
出于原本身体的惯性，肖雨翎双腿微弯，保持戒备。
原主使用过的突击步枪此时正靠在墙上。然而，考虑到对武器的不熟悉，他并没有冒险去验枪。
尽管突击步枪火力更强，但身为考过IDPA厂枪组的射手，肖雨翎更习惯的还是手枪。
风声呼啸。
肖雨翎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到了大腿上的枪套，腰封挂着的下沉式枪套里，果然有一把沙色涂装的军用手枪。
按住快拔套的释放扣，将其中的手枪抽出退下弹匣，确认其中还有几颗子弹之后，将弹匣推了回去，然后迅速用左手微微推动套筒检视完成据枪待击。
接近到能扑上来撕咬他的距离。
时间仿佛被拉长一般，一边压制着内心的恐惧，一边面上安静地调整着射击时的呼吸，将红点对准了离他最近的那只丧尸。
面对长出诡异孢子的丧尸，他面不改色地控制着持枪手的颤抖，脚下却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。
攻击背板再次抵住了棚屋的铁皮，发出了一声闷响。
“——哐当！”
“待在你们该待的地方！（Stay where you are!）”
他警告道。
回应他的是猛扑过来的丧尸。少年的面部肌肉骤然绷紧，毫不犹豫扣下扳机，果断地收枪规避。
9毫米的子弹近距离命中了那只丧尸，后者的头部当场整个炸开，青黑色的血液与惨白的脑部组织飞溅到后面的丧尸身上。
他回过神，用手按住不断颤抖的大腿，咬紧牙关，死死地盯着朝自己开始转向的剩余丧尸。
手上的手枪装满弹药应该有17加1发枪膛里的子弹。
刚刚退下弹匣检查的时候，弹匣有三颗子弹。
刚刚再用掉一颗之后，现在整把枪仅仅只剩下三颗子弹。
他定了定神，将肾上腺素逼出的眩晕感压了下去。
剩下三只丧尸，离自己大约四到五米。
伸手去检查前板三联步枪弹匣前，用molle织带固定的手枪弹匣套。
——是空的。
……
丧尸开始靠近。
他又伸手去摸弱手侧最靠前的两个软壳手枪弹匣套，终于从靠后的那个套子里取出了一个稍微重些的弹匣。
然而，按下释放钮把弹匣退掉后，发冷的左手抖得有些不听使唤。
北风夹雪，撞开了本就摇摇欲坠的铁门。
丧尸几乎就要扑到脸前。
但是，看着掉在地上的那个旧弹匣，肖雨翎却因为腿抖得弯不下腰。
他只好把所有力气用在左手上，拼命地靠着食指指向将手中的新弹匣推进枪里，哆哆嗦嗦地再次据枪瞄准。
眼前最近的那只丧尸碰瓷一样栽了过来。
“砰！砰！”
顶着难闻的气味与胃里的呕吐感瞄准，扣动扳机。
第一只丧尸头部应声炸开。
但是面对下一只丧尸，少年在第一枪打歪之后，顶着虎口的疼痛补枪，却只勉强打飞了半个脑壳。
第三只丧尸没再给他修正的机会，直接飞扑上来打落了他手中的枪，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上。
肖雨翎瞳孔微缩，呼吸骤然一滞。
眼前嘶吼着的丧尸，面部的苍白色皮肤已经开始翻卷溃烂，隐约能看到内部组织长出的密密麻麻的深青色孢子。
——时间没有停滞。
以右手死死撑住对方身上的战术背心，防止其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。
然后从后者的肩带上抽下了一把匕首，照着下颌处，用尽几乎所有力气深深地把匕首捅了进去。
再次攥紧后，又不知道多少刀，这才结果了对方的行动。
“哈……哈……”
他费劲地呼出热气，奋力将眼前的尸体推到一旁，躺着翻了个身，跪在地上捡起了掉在一旁的手枪与弹匣。
……
北风呼啸，刮得少年的脸生疼，几乎让他流泪。
——得活下去。
回到原本的世界去。
少年重新站了起来。
……为什么我还活着，还没有被感染……
肖雨翎喘着气，单手扶着墙壁，略有吃力地走到那台电脑前。
又喘了一会，稍稍缓和后，他看着显示屏上面的字样，嘶哑着问道：
“奥列翁，刚刚的战斗……你都，看到了？”
片刻后。
电脑熄灭了一瞬，旋即又亮了起来。
这次，上面的字样换了。
电脑：【是的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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